每经记者 李玉雯 每经编辑 马子卿
近年来，利率不断下行为我国经济回升向好提供了更加适宜的金融环境；与此同时，我们也逐步迈入低利率时代，近期10年期国债收益率屡创新低，一度跌破1.8%，受到市场关注。
作为资管行业的“压舱石”，30万亿元规模的银行理财一头连接着居民财富的保值增值需求，一头连接着实体经济的融资需求，面对低利率的市场环境，理财的负债端与资产端都在发生着变化。记者了解到，理财公司正积极以投资策略、产品布局等调整来应对这些变化。
具体而言，当前业内正积极尝试布局多元化“固收+”，既做好固收基本盘，也在发力挖掘多元品种的投资机会。此外，随着利率下行，中长期限的理财产品受到的关注度明显提升，逐渐成为投资者和理财机构布局的重要方向，此类产品在收益及抗风险等方面的优势已有所显现。
“存款替代”为银行理财创造机遇，业内关注利率下行趋势的“反转时刻”
对于银行理财而言，利率下行的市场环境既是机遇，也是挑战。近年来，以国有大行为首的存款挂牌利率进行了多轮下调，当前主流商业银行的存款利率已步入“1”时代，不少存款资金瞄准了理财市场，理财规模节节攀升。
《中国银行业理财市场半年报告》（以下简称《报告》）显示，截至2024年6月末，全国理财产品存续规模达28.52万亿元，较年初增加6.43%，同比增加12.55%。
据华源证券测算，前11个月理财公司理财规模普遍增长，截至2024年11月末，理财规模再次站上30万亿元大关，合计30.2万亿元，当月环比增长了0.42万亿元。多位理财公司投资经理坦言，“存款替代”是利率下行时期理财行业的发展机遇。
“在利率下行的市场环境里，我们做的是‘存款替代’，只要理财收益率的下行速度慢于存款利率下行速度，理财收益率相较存款存在超额利差，这对于我们来说就孕育了一个很大机会。近几年存款利率下降得很快，现在3年期存款年化利率不到2%，但一些3个月、6个月期限的理财产品还是能够提供2%以上的收益，这个利差对于客户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。”华东地区一家理财子固收投资总监表示。
她表示，“我们最担心的不是利率的下行，而是利率下行趋势的‘反转时刻’，这或许才是我们挑战最大的时候。从现在整体宏观趋势来看，当前低利率环境可能还会持续较长的时间，因此这对于理财而言是个比较好的发展时机。”
某股份行理财子固收部总经理也认为，短期来看，随着存款利率不断下行，居民财富切换到理财的效应还是存在的，这对于理财规模整体稳定性以及增长趋势都是比较乐观的。
同时，今年以来，多项行业自律倡议的提出也驱动着理财市场扩容。4月银行“手工补息”被叫停，伴随存款规模下降而来的，是银行理财等规模的增加，资金自发选择回报率更高的投资标的。据华西证券测算，二季度期间，银行理财规模大增1.71万亿元。
11月末，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发布了两项自律倡议，提出将非银同业活期存款利率纳入自律管理，并提出客户签订的存款服务协议中应加入“利率调整兜底条款”。中信建投研报预计，两项自律倡议的落地会助推银行理财规模增长5000亿元至1万亿元。
与此同时，利率下行也给理财行业带来了一定挑战。据华源证券测算，2022年初以来，理财公司当月新发人民币固收类理财的平均业绩比较基准震荡下行，这与债券收益率大幅下降及存款利率多次下调等有关。2024年11月理财公司新发人民币固收类理财的平均业绩比较基准上限为3.06%，平均业绩比较基准下限为2.48%，上下限的间距有所扩大。
记者注意到，这背后是“资产荒”的窘境，随着利率不断下行，高收益资产成为市场上的稀缺资源。多位业内人士认为，当前和未来一段时间，市场“缺资产”将是主基调。华北地区某理财子高管坦言，当下可再配置的债券资产价格不断下行，再投资压力凸显。
以城投债为例，在化债政策支持下城投债成为“香饽饽”。前述华东地区某理财子固收投资总监说道：“在化债的背景下，一些中低评级的债券或非标资产，原先的风险评级是中高风险，但现在这些资产的违约概率降低，相应的资产质量明显提升。”
但由于“僧多粥少”，城投债的发行利率也在不断刷新下限。iFinD数据显示，11月城投债加权平均发行利率为2.35%，较上月下降0.08个百分点，其中，“AAA级”和“AA+级”城投债加权平均发行利率环比分别下行0.07个百分点、0.1个百分点，偏低的资产收益率或仍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。
应对“资产荒”，银行理财发力多元化“固收+”
从理财产品的类型来看，长期以来，固定收益类产品都是银行理财的绝对主力。《报告》显示，截至今年6月末，固定收益类产品存续规模为27.63万亿元，占全部理财产品存续规模的比例达96.88%，较年初增加0.54个百分点，较去年同期增加1.73个百分点。
“由于理财的配置是以债券为主，在整体利率下行过程中，债券会有丰厚的资本利得，这部分可以对下行的票息进行一定补充，比如票息可能降到2%左右，但加上资本利得整体收益能回到2.5%左右，对于客户而言仍然具有吸引力。”前述华东地区某理财子固收投资总监告诉记者。
不过，她也提到各家理财子都在设法去留住一些中高票息资产，“当市场再投资的收益率已经降到2%时，我们手里能否还有一些2.5%~3.0%的资产？这就需要我们更好地去做久期管理，为了适应利率下行的环境，要去拉长资产久期。”
前述股份行理财子固收部总经理告诉记者，从国际经验来看，美国、日本等经历过较长时间的低利率时期，在短期内利率快速下行时期，债券市场呈现牛市特征，但低利率较为稳定后，债券利率低位徘徊，居民资产配置也随之发生变化，比如日本的货基规模已为零。“也就是说，在低利率环境下，长期来看，单纯固收类产品未来可能不是最吃香的一个品类。”
在他看来，面对低利率环境，未来业内会更多地去尝试“固收+”。他告诉记者，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看未来“固收+”产品的发展趋势，其一在“固收”部分，要做好固收基本盘，相对于当前以信用债为主的投资布局，未来利率债布局会是理财行业发力的重点，而这将更加考验理财公司的投研能力；其二在“+”部分，可以“+”的不仅是股票，也可考虑金融衍生品、海外资产、商品等，这是一个多元化的布局，如何去挖掘多元品种的投资机会，其实是“+”的核心。
事实上，随着市场环境变化，当下不少理财公司已在发力改善资产端的单一趋势，布局“固收+”领域，此类产品的优势已有所显现。
以交银理财的两款产品为例，其推出的一款“14个月/18个月封闭式产品”，运用95%以上的固收资产奠定稳固的收益基础，同时灵活配置权益资产并严格控制其仓位不超过5%，以进一步增强收益的弹性和增长潜力，部分产品成立以来年化收益率可达4.17%，动态回撤水平可控制在0的位置；另一款“6个月定开产品”，设定了仅为6个月的锁定期，确保资金的灵活性，今年以来该系列产品平均收益率达4.18%，波动率维持在0.1%左右的低位，兼顾收益能力和抗风险能力，有效提升客户的投资体验。
记者注意到，凭借独特的资产配置，“固收+”产品在整体理财市场中也有着较突出的表现。据普益标准数据，截至2024年10月末，“固收+”类理财产品成立以来平均年化收益率达3.02%，超全市场平均水平4个BP；超权益类理财产品平均水平110个BP。尤其是在今年下半年以来，固收+类理财产品的收益持续保持在全市场水平之上，展现出卓越的收益能力。
此外，这类产品波动较低，抗风险能力显著。即便在权益市场出现大幅波动的背景下，固收+类理财产品依然能够保持较为稳定的表现，有效弱化了因单一资产剧烈波动而对投资组合造成的冲击。
布局中长期产品锁定未来收益，行业还要解决长期产品“如何卖”的问题
从理财产品的期限来看，近年来随着利率不断下行，中长期限的理财产品受到的关注度明显提升，逐渐成为投资者和理财机构布局的重要方向。普益标准数据显示，近年来3年期及以上理财产品的存续数量持续增长，反映出市场对长期理财产品的需求日益增加。
对于投资者而言，投资中长期限的产品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规避“追涨杀跌”的非理性频繁操作，若预期未来利率仍将持续下行，不妨适当拉长投资期限，选择期限相对较长的固收类产品，提前锁定未来收益，使得长期资产保值增值的需求得以更好满足。
对于理财机构而言，由于长期限理财产品具有更长的锁定期限，因此有利于管理人在更长时间维度上把握市场趋势，可以配置更多流动性较低但收益相对较高的资产，可投资的资产类别更丰富，以及能够更加灵活运用投资策略，从而争取更高的收益空间。
前述股份行理财子固收部总经理对记者表示，利率下行阶段存在再投资风险，“有些产品短期内可能年化收益很高，然而过了这个阶段进行再投资，收益或许就没有那么高了。所以，封闭式是在利率下行过程中锁定长期收益的有效做法之一。”
据普益标准数据，截至2024年12月18日，3年及以上期限存续理财产品成立以来平均年化收益率为3.80%，显著高于市场平均水平，充分体现了长期理财产品在收益稳定性方面的核心优势。
记者了解到，当下多家理财公司在积极布局中长期限产品，产品选择更丰富。例如，工银理财总裁高向阳在公开发言中提及，工银理财持续优化产品结构提升中长期限产品占比，在做好存量低波开放式产品持营基础上，加大中长期限封闭式产品、季开半年开等开放式产品布局力度。
此外，一些长期限理财产品实现了较为不错的产品风险与收益平衡。例如，民生理财推出的某封闭三年期产品系列，以封闭式运作模式和长期投资策略为特色，该系列产品自成立以来平均波动率被有效控制在0.0985%的较低区间，并在低波动下实现了较高的收益水平，其中某产品成立以来的年化收益率为4.7782%，高于市场同类产品的平均水平。
不过，也有业内人士坦言，“我们在不断引导长期性的产品，但目前此类产品相对而言并不太好卖，机构在费率优惠等方面在做一些尝试，希望能起到积极引导作用。”
盈米研究的报告对2025年理财行业结构变化进行了展望，其中提及，长期限非现金固收类产品的规模及占比有望提升。一方面，“存款搬家”效应下潜在的申购资金规模可观，相对而言理财产品配置压力较大，纯固收产品拉长期限可增加产品策略空间以提高收益；另一方面，含权产品布局加速，无论是客户需求还是理财公司偏好，含权产品布局起步以稳为主，“固收+优先股+红利+多策略”的方式使得产品进退皆有空间，此类产品适宜匹配较长期限。
保持“低波稳健”，负债端的稳定性需求愈发凸显
在记者采访过程中，多位业内人士认为，低利率环境下，理财收益会呈现两个趋势：下行、波动。
关于“下行”，前述华东地区理财子固收投资总监坦言：“理财资产的配置主要就是存款、债券、非标，一些比较宝贵的优先股，泛权益的资产占比较小，其实我们并没有太多能够抵御利率下行的工具，因为我们客户的风险偏好使得资产配置的主体就是这些资产。不过，我们会在产品设计上让客户有不同的选择，比如在固收里面加一些跨境的头寸，利用衍生品资格做一些偏雪球的产品等，这类比较有特色的产品能够为客户带来不同的体验感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。”
关于“波动”，在经历2022年理财产品大面积“破净”及赎回潮后，负债端的稳定性对于理财行业的重要程度愈发凸显。“从投资角度来看，流动性风险等很多风险，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负债的稳定性，这是我们最为关注的。倘若负债不稳定，出现大幅赎回，那么很多投资策略都会失灵，任何机会都难以把握。”前述股份行理财子固收部总经理对记者表示。
由于投资群体广泛且风险偏好较低，银行理财对于“低波稳健”有着显著诉求，因此从实操来看，稳定负债的落脚点在于如何应对产品净值波动常态化的长期挑战上。
记者了解到，当前理财公司平滑产品净值曲线的方式主要有两种：一是从持仓资产入手，增加存款等低波动资产占比，但收益会面临挑战；二是从估值方式入手，如混合估值法等。
此前，部分理财产品通过信托平滑机制，利用每日补差和计提信托特别收益，实现收益平滑和净值稳定增长。这种人为调节收益的方式已经被监管要求整改。近期理财自建估值模型也引发市场争议，随后被监管叫停。
有观点认为，理财产品净值波动的根源并不在于估值方式，而在于低利率时代下持续获取高收益的难度加大。与其在估值方法上做文章，理财公司更需要提高自身投研能力，优化资产配置，真正为投资者创造长期稳定的回报。
事实上，理财公司在资管业内被视为最“卷”的新生代。前述华北地区理财子高管对记者表示，在利率下行背景下，随着监管趋严，对于理财公司的投研能力、风险管理能力，以及系统运营能力都提出了更为细致严格的要求。这会倒逼理财机构勤练内功，对于产品精细化管理程度也将越来越凸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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